石闵不是庸才，自然不会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天王虽然咬牙切齿，但他也不过是想借机教训一下庾亮而已！”石闵叹了口气道，“若是奔袭不成，我军掠一些人口回去，也算是有所交待了。”
麻秋试探出石虎此次征战的底线，心里也有了底。
“听说苻洪老儿...”
麻秋话还没说完，就被石闵一个眼神止住。
传说在邺都，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佛图澄听到。而被佛图澄听到，就等于被石虎听到。所以即便人们在家中，面对最亲密的人，也不敢放肆的讨论朝政国事。
赵国倒是率先实现了道路以目、不谈国事的境界。
麻秋自知失言，连忙住口。
石闵又问了几句荆州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山川地利，这才把麻秋放走了。
“夫君。”见客人走了，董氏才抱着儿子从外面走进来，见石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没好气的问道，“这么装累不累？咱们家明明.....”
她一看夫君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害怕佛图澄了。
“大和尚哪有这么神？咱们家里除了你我，就只有你的儿子，难道你连我都不信吗？”
董氏的脸色颇为不善，她对夫君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石闵虽然在邺都百姓面前表现的一副嚣张跋扈的姿态，但在赵国公卿们的面前却是卑躬屈膝，不敢有半句僭越。
可他越是这么色厉内荏，董氏就越是看不起他。
“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石闵没好气的一口回绝妻子的问题，反问道：“晚饭做了没？”
其实石闵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看他现在兼号着将军，还被封为修成侯，在赵军胡、夏诸将中威名卓着。但在赵国羯族贵族们的眼里，真正的大英雄都是石勒、石虎这些人。他石闵不过是帮着打天下的一条狗。
平时待在军营里，石闵还感受的不明显。但只要遇到羯族贵族，他们眼里那副不加掩饰的鄙夷神色就深深刺痛了石闵的自尊心。
他和他的父亲一生都在为羯族石家打天下。他的父亲甚至为国捐躯，他冉家究竟差在哪里了？难道就因为是赵人而并非是羯人吗？
石闵心里越是自卑，他对平民百姓就越是残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国家里，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退让。
只有强硬，才能表现出他修成侯的威风，才能告诉邺都百姓，他石闵也是羯人贵族中的一员！
送走了麻秋，很快就有手下的队主上门前来汇报。
“人呢？”石闵听完，阴沉着脸问道。
大个子队主耸了耸肩膀，示意已经完蛋了。
“以后不可如此鲁莽！”石闵吩咐道，“万一他是......”
他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万一他和滠头或者枋头有什么关系，我也保不住你！”
那大个子瞬间想起了数月前那个氐族老者来，他连声答应：“将军放心，兄弟们如今的眼力都已见长，确认了没有背景，才下的手！”
“那便最好！”石闵拍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东西就留下吧。”
大个子队主千恩万谢的道了别，留下了整整一箱财物。
石闵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名贵的香料。这种硬通货最方便出手，又不容易追查来源，看来都是手下挑选好了送来的。
董氏看了这些财物就像看见粪土一样，经过时连正眼都没看一眼。她知道中，这些东西很快又会转手出去，或者打赏夫君的手下，或者给那些大官们送礼。反正就是不会给家里改善生活条件。
石闵知道她怎么想的。
“你放心！等我这次回来，就不只是一个修成县侯了！”石闵紧紧握着拳头，面对着刚刚断奶的儿子立下重誓。
***
远在建康的陶旭也刚刚面对自己的儿子立下重誓。
骊姬的肚子十分争气，十月足胎，生下一个健康的大胖儿子，母子平安。这让整个陶家为之欢呼雀跃。
虽然是庶子，但好歹也是个子。骊姬总算开了个好头。
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陶弘都表示会广邀四方道友为陶旭的大儿子设坛祈禳。
由于不是嫡子，再加上陶旭之前又发过了“寿诞”的请帖，他只是让下人把喜讯告诉了最亲近的几个朋友。
“骊儿，你怨我吗？”陶旭轻轻抚摸着骊姬满是大汗的脸颊，心有愧意的问道。
虽然是儿子，只因为母亲出身低微，便没有大操大办。任凭是谁，心里都会犯嘀咕。
可骊姬一向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她知道自己对于陶旭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用过的玩具，随时都能抛弃。陶旭能有这样的态度，她已经很知足了。
“不用操办什么，孩子能平安降世。妾身就很知足了！”
骊姬越是这么“懂事”，陶旭就越是觉得自己亏欠她。
骊姬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缺什么，反而问陶旭道：“倒是孩子的名字，做父亲的倒是要好好想想！”
关于名字，陶旭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陶旭轻轻替骊姬拭去额头的汗水，轻声安慰道：“我远征在即，生死未知，此子诞在此刻，无论是他，还是我，只求一个安字。就大名叫陶安，小名就叫安奴罢！”
“不许这么说！”骊姬一把捂住陶旭的嘴，“阿奴，你要答应我，无论胜败，一定要平安回来！”
骊姬明亮清澈的眼眸里满是不舍和乞求，“无论是公主还是妾身，都需要你回来！”
陶旭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对着刚出生的儿子郑重立誓道：“无论是为了救得江东十数万百姓生民，还为了把右卫军数千将士带回家，又或是为了能回家再见你们一面。我都一定要打赢这一仗！”
“嘭～”
就在陶旭热血沸腾的立下誓言之际，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了，绿珠不安的站在门口，回报说，公主来了。
“快请～快请～”
陶旭刚要吩咐，却看见绿珠身后的公主铁青着脸缓缓走了进来。
“夫君，妾身今日本是为了祝贺诞生麟儿而来。却没想到正好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她缓步走到陶旭面前质问道：“夫君这是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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